泥土
■那家伦
我始终感觉到一种神秘。在我的客厅里种着一株阔叶攀援藤本植物。购回时，仅是吐苗时的小小一株，没想一年过后，它竟渐渐疯长起来，以不可抑止之势四处攀发…… 我没有给它施过肥，而仅仅为它浇水。 这完全是泥土的神力。这种神力，常常令人惊异。日前立春，我正埋头读书，忽听“叭”一声，扭头一看，已勃发高悬至屋顶的它，又吐出一节新叶，新嫩的叶片发着玉般的光泽…… 这足可震人心魄的声响，仿佛是泥土的呐喊。 泥土，被我们踩在脚下的泥土，常常没有被我们放在心上。我们常常太过轻蔑它了。细思起来，对泥土的轻蔑，有时真让人到了不可忍受的程度。 有谁会珍惜一捧土呢？然而，它真值得珍惜。 正是这种颗粒很细的常呈黄色的土，构成地球表面的“肌肉”，造就地球的美。疏松的它，含有颗粒状矿物质、有机物质、水分、空气、微生物，使各种植物生长起来，造就人类的生存资源和生存环境。 从对泥土的称谓的衍化中，我们可以感受到人类对它的敬畏。如说呼它为“泥巴”还是一种认识的粗泛的话，那么“土壤”则带有了科学的含量，而“土地”便有了权威的景况了，“田地”的叫法明显具有经济经营的意味，那“疆域”的称谓则上升到势力的范畴了，而“国土”更象征着神圣了。中华上下五千年多少“沙场”（这意味英勇拼杀的视死捍卫）浴血都与“国土”紧紧相连，演义成历史的最生动部分…… 最尊贵无尚的称呼，当属“大地”。 大地，是人类万物的母亲。我们远古的祖先就对它怀着虔诚的信仰，从而以隆重的方式崇拜祭祀。连置于极位的皇帝都需净身食素于年尾岁首去叩拜天地及春天，亲耕和祭祀来自四方的“五色土”，它代表着神秘与神圣。 远在二千三百年以前，中华大诗人屈原就在他的宏大诗篇里，发出一连串开天辟地的问题，关于大地便具有了古代神话的哲理因质。各个民族的开辟的源头神话，都被注入了许多神圣。大地生长万物，远古的人们便把它的丰饶与女性生殖和子宫联系起来，把大地尊为原始母神，称它“地母”。大地上的一切都赋予了神意。土地被视作生与再生的象征，人来自土再回归于土，土地使生命纯化后再生。石头被认为具有神力而生成的东西，并具行动力。因此，石头便被时常作为大地之神的象征而被崇拜。在西藏苍凉的天地间，人们时或能见以石块垒起的石堆，上面飘扬着彩色布幡，它肃穆极了。这是信徒的祭物和神，每一块石头仿佛都赋予了意志。石头，在这里宛似具有了生命信奉。 从大地捧起一把土的庄严与信托，更在战士。 多年前，当我奉命赶往采访一支离别国土出征的部队时，部队正在曙光中跨越界河。透过天幕洒落的微光，我见到极感人的一幕。每位紧撵前边脚步的战士，都匆匆弯腰捧起大地上的一捧土，将它郑重地装入衣袋里。有的战士还匆匆一跪去深情地捧那把土。它像画般嵌在天地间…… 其实，在祖国广袤大地的丰沃泥土里，我们每个人都仅是一粒种子。我们无权危害于它，只有义务生长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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